“妈，您看，这是我跟小倩给您做的退休计划表。”

产房外，林欣怡还沉浸在初为奶奶的喜悦里，儿子张伟就递过来一个装帧精美的文件夹。

她疑惑地接过来，打开。

第一页，标题是“新奶奶上岗手册暨未来十八年规划纲要”，底下还有一行小字：“林欣怡女士专属”。

林欣怡的心咯噔一下。

她翻开第二页。

“每日工作清单（0-1岁婴儿期）”

“6:00起床，准备全家早餐（三菜一汤，注意营养均衡）。”

“7:00喂奶，拍嗝，换尿布。”

“8:00宝宝辅食**（需研读《科学育儿辅食大全》并每周更新食谱）。”

“9:00-11:00带宝宝进行户外活动，晒太阳，注意补钙。”

“11:30准备午餐（四菜一汤，需与早餐菜品不重复）。”

……

后面密密麻麻，一直排到晚上十点，甚至还有夜奶的安排。这哪里是计划表，这分明是一张卖身契！

林欣怡的手开始发抖，她不敢相信地翻到第三页。

“年度KPI考核标准：”

“1.宝宝体重增长率不低于同龄儿平均水平15%。”

“2.宝宝年度生病（感冒发烧）次数不超过3次。”

“3.熟练掌握至少100首儿歌，20个启蒙游戏。”

“4.未达标将酌情扣减‘辛劳金’。”

辛劳金？林欣怡看到了附录里的财务预算。儿子和儿媳每个月会“赞助”她1500块钱，用于她个人的开销和买菜之外的“零花”。

她为这个家操劳了三十年，从一个会计专员变成全职主妇，把儿子拉扯大，供他读完名牌大学，给他买了婚房。如今，她的价值就只剩下每月1500块的“辛劳金”和一张长达十八年的***判决书？

“妈，怎么样？够详细吧？”儿子张伟一脸得意，“小倩她产假休完就要回去上班，她公司很重要的。您辛苦一点，咱们这个家才能越过越好。”

旁边的丈夫老张也凑过来看，满意地点点头：“嗯，不错，想得挺周到。欣怡，你这下退休生活可充实了，比去跳广场舞有意义多了。”

林欣怡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。她看着眼前这两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，他们脸上洋溢着的理所当然，像两把最锋利的刀，将她的心捅得千疮百孔。

她没有哭，也没有闹。

她只是慢慢地，一页一页地，把那份“规划纲要”重新合上，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一件珍贵的瓷器。

然后，她抬起头，看着一脸期待的儿子，平静地开口。

“张伟，你找个保姆吧。”

张伟愣住了：“妈？您说啥呢？请保姆多贵啊，而且哪有自家人放心？”

“是啊，欣怡，你别开玩笑。”老张也皱起了眉。

林欣怡的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，最后落在那本可笑的文件夹上。她笑了笑，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他们从未见过的疏离和决绝。

“我的意思是，从今天起，我退休了。真正的退休。”

她把文件夹塞回儿子怀里，转身就走。

“妈！你去哪儿？小倩还在里面呢！”张伟在后面喊。

林欣怡没有回头，她的脚步越来越快，高跟鞋敲击着医院冰冷的地砖，发出清脆而坚定的回响。她走出医院大门，刺眼的阳光照在她脸上，她却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冻僵了。

她掏出手机，手指颤抖着，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。

“喂，赵静吗？……出来喝一杯。”

“还有，把孙悦也叫上。”

“老地方见。”

挂掉电话，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，报出了一个地址。那个地址，是她们三个女人年轻时最爱去的小酒馆。

有些仗，一个人打不赢。但她们，不是一个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