残阳如血，泼洒在奔流不息的楚江上。

江风裹挟着水汽，吹得岸边老柳的枝条狂乱舞动，也吹得船头那抹青衫猎猎作响。

船头立着个年轻人，约莫二十出头，面容清俊，眉宇间却带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静。他叫沈砚，背着一柄用青布裹住的长条物事，看形状，应是一柄剑。

船行至一处狭窄水道，两岸峭壁如削，怪石嶙峋。沈砚眉头微蹙，江风里除了水汽，似乎还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。

“客官，前面就是‘鬼见愁’，是这一段水路最险的地方，据说夜里常有水匪出没。”船夫是个精瘦的汉子，此刻脸上带着几分紧张，压低声音提醒道。

沈砚“嗯”了一声，目光扫过两岸阴影，并未多言。

就在船刚驶入水道中段时，异变陡生！

“咻咻咻！”

数支带着倒钩的弩箭破空而来，直指沈砚和船夫。船夫惊呼一声，瘫软在地。

沈砚身形微动，看似缓慢，却恰好避开了所有弩箭。他脚下一点，如柳絮般飘至船尾，右手闪电般探出，抓住了一根从峭壁上甩下来的铁索。

“嘿，点子扎手，兄弟们，上！”

峭壁上响起粗嘎的呼喝，七八条黑影顺着铁索滑下，个个手持刀斧，面目狰狞，显然是惯在此地劫掠的水匪。

为首的是个独眼壮汉，脸上带着一道从眉骨延伸到下巴的刀疤，手中握着一柄鬼头刀，狞笑道：“小子，识相的就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，再把你背后那玩意儿留下，爷爷或许还能饶你一条狗命！”

沈砚看着这群凶神恶煞的水匪，眼神依旧平静：“此路是我开，此树是我栽？”

刀疤脸一愣，随即狂笑：“小子，还挺会说！不过爷爷我不吃这一套，给我拿下！”

话音未落，两名水匪已挥刀砍来，刀锋带着恶风，显然手上沾过不少人命。

沈砚脚下步法变幻，如同闲庭信步，轻易避开刀锋。他并未拔刀，只是随手在两人手腕上一拂。

“哎哟！”

两声痛呼几乎同时响起，那两人手中的刀应声落地，手腕处多了一道细细的红痕，麻木感瞬间传遍全身。

刀疤脸见状，眼中闪过一丝讶异，随即怒意更盛：“看不出还是个练家子！兄弟们一起上，剁了他！”

剩下的几名水匪一拥而上，刀光斧影交织，将沈砚团团围住。

船夫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，闭着眼睛不敢看。

只听“叮叮当当”几声脆响，夹杂着水匪的痛呼和闷哼。

片刻之后，声响渐歇。

船夫颤抖着睁开眼，只见那几名水匪全都倒在船上，要么捂着手腕，要么抱着胳膊，个个痛得龇牙咧嘴，却无一人重伤。

而沈砚依旧站在那里，青衫飘动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
刀疤脸又惊又怒，他自忖在这楚江一带也算有些名号，手下弟兄虽不算顶尖高手，却也不是寻常人能对付的，没想到这年轻人不动声色就制服了所有人，而且看样子并未下死手。

“你到底是谁？”刀疤脸握紧鬼头刀，警惕地盯着沈砚。

沈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，只是淡淡道：“这条水路，以后不要再拦了。”

刀疤脸脸色一阵青一阵白，他知道自己绝非对方对手，硬拼只能是自取其辱。但就这么认怂，又实在不甘心。

就在他犹豫不决时，沈砚忽然抬头望向左侧峭壁的一处阴影，朗声道：“阁下在那里看了这么久，何不现身一见？”

刀疤脸一愣，顺着沈砚的目光看去，那里除了怪石和藤蔓，空无一人。

“小子，你故弄玄虚什么？”刀疤脸疑道。

沈砚没有理会他，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处阴影。

过了片刻，阴影中传来一声轻笑，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：“阁下好敏锐的感知，小女子佩服。”

随着话音，一道白影如飞鸟般从峭壁上跃下，轻盈地落在船头，动作之飘逸，如同凌波仙子。

来者是个女子，身着白衣，约莫十***岁，肌肤胜雪，眉目如画，腰间挂着一枚玉佩，更添了几分灵动。只是她的眼神里，却带着一丝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狡黠。

“你是谁？”刀疤脸警惕地问道，这个突然出现的白衣女子给他的感觉，比沈砚还要危险。

白衣女子却看都没看他，只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沈砚：“我是谁不重要，重要的是，我知道你是谁，沈砚，对吗？‘青锋剑’沈长卿的儿子。”

沈砚听到“青锋剑”沈长卿这几个字，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：“你认识我父亲？”

“何止认识。”白衣女子嫣然一笑，“说起来，我还得叫你一声沈大哥呢。我叫苏轻晚，家父是‘玉面书生’苏慕云。”

沈砚心中一震。“玉面书生”苏慕云，那可是与父亲沈长卿齐名的江湖名士，当年两人并称“南苏北沈”，交情匪浅。只是五年前父亲出事之后，苏伯父便销声匿迹，再无音讯。

“原来是苏伯父的女儿，”沈砚的语气缓和了些，“不知苏姑娘为何会在此地？”

苏轻晚眨了眨眼：“我在找你啊，沈大哥。”

“找我？”

“是啊，”苏轻晚点头，“家父说，若有朝一日遇到沈大哥，一定要请你去姑苏一趟，他有要事相商。”

沈砚沉吟片刻。他这次下山，本就是为了查明父亲当年被害的真相。父亲生前好友不多，苏慕云是其中最有可能知晓内情的人之一。只是他没想到，会在这里遇到苏轻晚，而且对方似乎早就知道他的行踪。

就在这时，那刀疤脸见两人自顾自地交谈起来，把他们这群水匪当成了空气，顿时恼羞成怒：“你们当我们是死人吗？”

他挥舞着鬼头刀，朝着最近的苏轻晚砍了过去。

苏轻晚脸上笑容不变，身形微微一侧，如同滑溜的鱼儿般避开了刀锋。同时，她腰间的玉佩不知何时已到了手中，随手一挥。

“啪”的一声轻响，玉佩精准地打在刀疤脸的手腕上。

刀疤脸只觉手腕一麻，鬼头刀再也握不住，“哐当”一声掉在船上。他看着自己的手腕，上面竟多了一个淡淡的红印。

“滚。”苏轻晚的声音依旧清脆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
刀疤脸这才彻底意识到，眼前这两个人都是他惹不起的狠角色，哪里还敢停留，连滚带爬地招呼着手下，顺着铁索狼狈地逃上了峭壁，转眼就消失在阴影之中。

船上只剩下沈砚、苏轻晚和惊魂未定的船夫。

“沈大哥，我们走吧？”苏轻晚看向沈砚，眼中带着期待。

沈砚望着楚江尽头那片渐浓的暮色，又看了看苏轻晚，缓缓点头：“好，去姑苏。”

船夫连忙升起风帆，小船调转方向，顺着水流，朝着江南而去。

江风依旧，只是空气中的血腥气已被吹散，取而代之的，是一丝若有若无的，属于江南的温润气息。而沈砚知道，他的江湖路，从这一刻起，才真正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