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天还没亮透,我就醒了。
我背好装着农药的小包,里面还有我偷偷拿来的一包饼干。
女婿一共买了两包,剩下那包我要留给乐乐。
我拄着拐棍,轻轻推开乐乐的房门。
他睡得正香,小脸红扑扑的。
我把小兔子放在他枕边:
“乐乐乖乖,等我死了,你就可以一直陪着宝宝了……”
接着,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女儿床边。
女儿侧躺着,眉头紧锁,眼角都是丑丑的褶皱。
以前女儿告诉我,人老的时候才有这个东西。
可我的宝宝还是宝宝呢,怎么会老呢?
我愣愣地伸出手,想抚平她脸上的皱眉。
可我刚碰到她,她就醒了。
她尖叫一声,又在看清是我后红了眼。
“妈!你干什么!我每天真的很累了,你能不能让我松口气?”
“我不求你能帮我,可你能不能别给我再添乱了!”
我着急地摆着手,想说我要去死了,我要和她说再见。
可她不等我开口,掀开被子下床,把我往门外推,
“赶紧出去!走啊!”
我顺着她的力道往外走,站在门口最后回头看了一眼。
视线却被已经关上的门挡住。
隔着门,我好像又听到了女儿的哭声。
我离开了家。
以前女儿总说我笨,说我脑子不好。
可她不知道,我的记性很好。
我记得她说爱我,说她离不开我。
也记得她带我去过很多次的,去祖坟的路。
太阳升起来的时候,我到了老家的坟地。
一个个石头立着,女儿说他们是我的公婆、祖父母,还有早逝的丈夫。
他们都是我们的亲人。
死之后,他们住回了这里。
现在,我也应该死在这里。
找了一个家人的墓碑坐下,我从包里掏出农药和饼干。
饼干很好吃,乐乐每次都会和我抢着吃。
可搭配着农药的饼干却又苦又臭。
我喝完一整瓶农药,灼烧般的疼痛从喉咙蔓延到胃里。
我蜷缩在地上,汗水浸透了衣服,忍不住喊出女儿的名字:
“宝宝……珍珍,妈妈要吹吹……”
以前我刚没了一条腿的时候,总觉得空空的地方很疼。
可我摸不到它,只能抱着女儿哭。
女儿就搂着我,一边说对不起,一边给我吹吹。
可这一次,再也没有人会给我吹吹了。
视线渐渐模糊,麦田、坟冢、天空都融成了一片。
就在这时,耳边似乎传来遥远又熟悉的声音,带着哭腔:
“妈!妈妈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