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屿摔门而去后留下的冰冷死寂，还有苏晴那番火上浇油的怂恿和关于“XX酒店”的暧昧暗示，像两股混乱的气流在林薇脑子里冲撞了一整天。画廊的工作也心不在焉，几次差点弄错展品标签。好不容易熬到下午，她索性提前关了画廊，约了苏晴晚上去新开的爵士酒吧“蓝调”散心——她需要酒精和嘈杂的环境来麻痹自己纷乱的心绪。

晚上九点，“蓝调”酒吧里光影迷离，慵懒的萨克斯风缠绕着低沉的贝斯声。空气中弥漫着酒精、香水以及一种刻意营造的暧昧氛围。林薇和苏晴坐在角落的卡座里，面前已经摆了两个空掉的鸡尾酒杯。

“所以说啊薇薇，你就该硬气点！”苏晴脸颊泛红，声音因为酒精和音乐而拔高，她挥舞着手臂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，“江屿他凭什么啊？就因为你凌晨接了个工作电话？还是跟许墨学长这么优质的男人？我看他就是占有欲作祟！见不得你跟别的男人说话！这种男人，就该晾着他！让他好好反省反省！”

林薇又灌了一口杯中颜色绚丽的“长岛冰茶”，冰凉的液体带着灼烧感滑入喉咙，却压不住心底那团乱麻。她看着舞池里晃动的人影，眼神有些迷离：“晾着他？怎么晾？他现在连话都不跟我说了…”

“笨啊！”苏晴凑过来，压低声音，带着醉意和亢奋，“他不理你，你还不理他呢！该干嘛干嘛！该跟许墨学长联系就联系！该见面就见面！让他知道，离了他，你林薇照样活得多姿多彩！照样有大把优质男人欣赏你！气死他！” 她越说越起劲，仿佛已经看到了江屿被气得跳脚的样子。

林薇没说话，只是晃着杯中的冰块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。苏晴的话像毒药，一点点侵蚀着她残存的理智和愧疚。是啊，凭什么她要在家里战战兢兢？她只是正常社交！许墨欣赏她的才华，帮她拓展人脉，她凭什么要因为江屿的“小心眼”而断绝往来？一股叛逆的、带着报复性质的冲动在她心底滋生。

就在这时，林薇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。是许墨发来的微信。

＞ **许墨：** [一张图片：深蓝色夜空下，一弯新月悬在美术馆独特的几何形屋顶之上]

＞ **许墨：** 刚结束“云顶”的沙龙，出来看到这月色，很美。莫名想起你画廊里那幅《星夜的呢喃》，薇薇，你的作品也总带着这样静谧又神秘的美感。晚安，好梦。

文字优雅，配图有意境，赞美精准地戳中了林薇艺术家的敏感神经。尤其是在被江屿冰冷对待之后，这样带着欣赏的“晚安”问候，像一股暖流，瞬间熨帖了她委屈又烦躁的心。

苏晴眼尖，一眼就瞥见了信息内容，立刻夸张地“哇哦”一声，用胳膊肘捅了捅林薇，挤眉弄眼：“瞧瞧！瞧瞧！我说什么来着！许墨学长多会啊！这大晚上的，看个月亮都能想到你和你的画！这心思…啧啧啧！薇薇，这要是我，早就沦陷了！” 她故意把声音拖得长长的，充满了暧昧的暗示。

林薇的脸颊因为酒精和许墨的信息微微发烫。她下意识地拿起手机，指尖在屏幕上犹豫了一下。江屿冰冷警告的眼神在她脑中一闪而过，但很快就被苏晴的怂恿和许墨那带着月色般温柔的文字压了下去。凭什么她连回个信息都要瞻前顾后？

她深吸一口气，像是要挣脱某种无形的枷锁，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：

＞ **林薇：** 谢谢学长夸奖[笑脸]。今晚月色确实很美，像画一样。学长也早点休息，晚安。

发送。

“这就对了嘛！”苏晴满意地一拍桌子，酒杯都晃了晃，“保持联系！让他知道我们薇薇可不是没人要的！” 她得意地笑着，仿佛打赢了一场战役。

林薇看着发送成功的信息，心里那点叛逆的快感稍稍压过了不安。她没再回复许墨后续可能发来的信息（许墨没再发），将手机反扣在桌上，又和苏晴聊起了酒吧里哪个男人比较帅，试图用表面的热闹掩盖内心的空洞。

深夜，林薇带着一身酒气和疲惫回到家。客厅里一片漆黑，只有主卧门缝下透出一点微弱的光，显示江屿还没睡。她轻手轻脚地换了鞋，没敢去主卧，直接溜进了客卫洗漱。冰凉的水拍在脸上，酒意散了些，但心头的烦乱依旧。

她回到客厅，想倒杯水喝。目光无意间扫过客厅中央的茶几——她的平板电脑正静静躺在那里，屏幕是暗的。这平板她平时主要用来查资料和存一些设计图稿，偶尔也会登陆微信。

一个念头鬼使神差地冒了出来。她想知道江屿今天在干什么？有没有…哪怕一丝的后悔？

她走过去，拿起平板，手指习惯性地在屏幕上划了一下。屏幕亮起，显示出锁屏界面。她输入密码（和手机密码一样，是结婚纪念日），解锁。

屏幕直接跳转到了微信界面！而且，是她和许墨的聊天窗口！

林薇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！怎么回事？她记得昨晚在平板登陆过微信，后来太累好像没退？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，屏幕最上方，清晰地显示着一条系统提示：

＞ **许墨撤回了一条消息**

而在撤回提示的下面，还残留着那条被撤回消息的…前半部分预览！

＞ **许墨：** 昨晚的月色很美，像你的眼睛…

后面是什么？被撤回了！看不到了！

但光是这半句话，就足够让林薇魂飞魄散！“昨晚的月色很美，像你的眼睛…” 这哪里是正常的工作交流？！这分明是…***裸的暧昧***！而这条信息发送的时间，显示是昨晚十一点多！正是她和苏晴在酒吧的时候！她当时醉醺醺地回了许墨那条“月色很美”的信息，根本没注意到许墨后来又发了什么！他居然发了这个？！还撤回了？！

林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，浑身的血液都好像凝固了。她死死盯着那条撤回提示和残存的半句话，大脑一片空白，恐惧瞬间攫住了她。江屿！江屿刚才在用她的平板？他看到了？！他肯定看到了这条撤回提示！他看到了“像你的眼睛”！

巨大的恐慌让她几乎窒息。就在这时，身后突然响起一个低沉平静，却像惊雷一样炸响的声音：

“在看什么？”

林薇吓得浑身剧烈一抖，手里的平板差点脱手飞出去！她猛地转过身，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！

江屿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客厅通往书房的过道阴影里。他穿着深色的家居服，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。他手里端着一个马克杯，杯口还冒着淡淡的热气，应该是刚去书房倒水。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，眼神平静得像深不见底的寒潭，正静静地、锐利地落在林薇手里亮着的平板屏幕上，更准确地说是落在屏幕上那条刺眼的撤回提示和暧昧的半句残言上。

客厅里死一般寂静。只有林薇因为极度惊恐而变得粗重的呼吸声。

“我…” 林薇喉咙发紧，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，巨大的恐惧让她失去了思考能力，只剩下本能的防御和恐慌，“你怎么看我东西？！” 她几乎是尖叫着质问，试图用愤怒来掩盖心虚，同时猛地将平板屏幕朝内死死扣在胸口，仿佛这样就能把那该死的证据藏起来！

江屿没有动。他甚至没有因为她的尖叫而皱一下眉头。他只是站在原地，深邃的眼眸清晰地映出林薇此刻失态、惊恐、色厉内荏的模样。他缓缓地喝了一口杯中的热水，动作从容不迫，仿佛眼前这剑拔弩张的一幕与他无关。

然后，他才放下杯子，目光像淬了冰的手术刀，精准地刺向林薇因紧张而睁大的眼睛。他的声音不高，甚至算得上平稳，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和冰冷的穿透力：

“‘月色像眼睛’？”

他微微歪了下头，眼神里是全然的冰冷审视和毫不掩饰的嘲讽，一字一顿地问道：

“这，也是你的‘工作交流’？”

空气瞬间凝固成了冰。